花生(二)

　　过年从家里带了一包炒花生，每天早晨起来剥花生吃就成了这两天的习惯，奇怪，以前吃了早饭似乎也没吃什么的感觉，这两天不吃早饭，几粒花生下肚，竟然也像吃好了早饭的样子。

　　每颗花生果有两三粒花生米，一嚼，齿颊生香，今早多吃了几颗，嗯，有味道。

　　花生最经典的味道当然是香。同样是香，吃花生的时候与吃肉不一样。吃肉是一件很物质的事情，丝毫不能带来精神境界的上升，所以世界上绝大部分宗教都反对吃肉，只不过这种宗教反对吃牛，那种宗教反对食猪，佛教干脆吃什么肉都反对。吃花生就不一样了，那种香味没有浊气，不会让你有头晕的感觉，不会让你有脑满肠肥的麻烦，甚至那种香味会从你的口腔经过鼻腔上部从后脑飘逸出去，让你觉得被一种温柔的香气包容其间，暖暖的，亮亮的，有重量，但很轻，有颜色，但很透，是精神不常处在的一种飘逸与上升。这种香既是生活之香，是物质之香，同时也是欲望之香，是精神之香，是一种把物质与精神的芳香完美地溶于一体的圆融之香。

　　花生的哲学味道在于它调动人的欲望与满足人的欲望的独特节奏。花生调动人的欲望绝对不是凭数量而是凭质量，一颗花生就足够调动起你所有味觉的敏感，但十颗花生的作用也仅限于此，不会因为一口吃下十颗而有十倍的增强，所以，花生不让人贪婪。吃肉要大口吃，叫大快朵颐，吃花生却要一粒一粒吃，就像喝酒，白酒一碗一碗喝那叫豪爽，红酒一碗一碗喝就是笑话了。

　　记得小时候生活还都很贫苦，难得得到一块肉，一定尽快塞到嘴里去呜呜呜地吃，但难得得到几颗花生的时候就一定会一粒一粒地吃，吃到最后几粒，甚至会一瓣一瓣地吃。

　　环视厨房，目光扫过砧板，掠过刀锋，在青瓷花碗边停留，在调味架上逡巡，最后落在家里带来的这包炒花生身上：相较而言，花生实在是一种最有哲学内涵的食物，剥花生吃就是一种最有意趣的生活方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