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乡
这里唯一不变的是春夏秋冬依然保持着它固有的循环,此刻,于无所有中立于夏末秋初的时间节点上,没错,夏日的闷热伴着它最美的绿,都将归于秋的怀抱,而代之以清凉,以金黄……,或者简直以衰落!
我反复的思索,岂止是表面上的更替和变换,除了这类轻薄的假相,故乡的土地上太多的事物在向着一条终极之路,一去不返,已从根本上换了模样。包括这所有变换着的事事物物,故乡确已不再年少。
从异乡归来,带着异乡的孤独之思归来,故乡的原风景都已不再,林野多了杂乱的鸟鸣,多了深渊式的幽静,偌大的故乡原野中,我遂做了孤独的归人。然而更大的孤独感却已侵透了这里老人和孩子,侵透了苔藓满溢的土坯墙。而围绕着即将枯竭的老树杆的,确是幼小稚嫩的树苗与杂草。这真是一个恰当的比喻。幼童围着老人,这确是一尊不可塑的永恒雕像。
行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乡。故乡不可见兮,永不能忘。
在故乡,在今天这样一个平常的日子里,父老们的疾苦与辛劳毫无止息的深刻在他们的脸上,又从那一双双无力反抗的眼中折射出种种渴求的梦,然而,又是那种深度的无思无虑的平庸灌溉了这里的田野,屋舍,包括每一个人的心田,面孔。太空虚,太轻薄……,这便是常在我枕边徘徊的答案。
都已不再年少,整洁纯然的农田废弃于野,百草丛生,而老人堆积如山的劳苦归于寂灭,老人们时刻面临着突如其来的孤独,然而那确是一种长久的,挥之不去的危机。他们一度苍老无形,他们的生命正消蚀于反复发作的忧愁中。因为他们一再地呼吸着自己的命运,正如这层层而上的黑土地,也开始荒凉,也开始坍塌,失陷,开始丢弃自身。行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乡。故乡不可见兮,永不能忘。
有人说:“各种物质在其完结的基础上,又会重新开始一切。”但是,这儿的变化确是单向的,终极的,甚至还没来得及见到他们的完结,新的事物已经开始重度地幻灭。行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乡,真的,如此终极的更迭也已变得古老而坚固。从远方归来,我已不再少年,故乡已不再少年,故乡的事事物物都已不再少年。
……故乡不可见兮,永不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