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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九饭店《一》

八十年代初,偌大一个沙河堡地界上,除去了大百货旁边食客寥寥供销社大馆子,就只有方兴未艾三六九饭店。九十年代以后,三街六巷雨后春笋般踊跃出各色餐饮店铺。只不过再就没有了当初那种风情,那种意境,哪种爱哪天结账的便利,那种主顾水乳交融的体味。矫情更多替代了人情,冷漠更多替代了世故。

“走,三六九,看人说话!”,便是那些年沙河堡周围老买主杀馆子前别有一番韵味的戏谑。

众所周知老妈的饭店里不分三教九流,没有三六九等。在三六九,宾至如归,亲如家人。平头、干部、老师、皮匠、居民、豁皮一视同仁。看人说话,只不过是方圆老主顾们插科打诨逗乐子罢了,要不他们会三三俩俩徒步几里路三天两头奔饭店来?还有几十里山路风雨兼程赶脚过来的牛把式。三个人三元钱可以红光满面晕一台,一个人两毛钱一碗白米饭递上免费泡菜、素菜汤同样饱饱胀胀暖暖和和。遇上河南方向拖家带口讨饭的送上一大份炒菜,一盆素菜汤,白饭管够。生意不分大小,待人不取外表,遇人难处与人方便,该出手时就出手。走起,走起,咱们的三六九!

在最老一批主顾心里永远只有老妈的三六九。他们才不会关心你城里城外,国企个体,三六九就是乡坝头这个馆子才是最正宗的,其他都是冒牌货!

万事开头难用在老妈的事业恰如其分。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每个人都不会随随便便成功。三六九所经历的坎坷就正如这首歌曲所抒发的意境。那位西装革履城市三六九跳下12路气急败坏杀过来那天,老妈才知道自己摊上了麻烦,原来城头还有家三六九?自己已经青拳了!只听过武当扁挂,好久又出来个新门派?青他的拳,管我啥子事?我又不会打拳。暴跳如雷城市三六九欲罢不能直翻白眼,老妈才终于搞明白了,原来“青拳”就是打了别人的幌子!莫名其妙自己就成了专门吃冒诈的李鬼。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老娘带起几位社员沙河堡四季春一手一脚一年可以炒出生产队总收入一半真会到了需要打你的幌子,吃你的冒诈?吃他奶奶的鬼诈,真是肺都要给人气炸!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乘风破浪,一往无前,这就是老妈。让人义愤填膺的是,国家工商、税务机关正式登记注册的三六九饭店居然还就牵扯上如此滑稽的轻拳、重权!青拳?这两字到底怎么写,什么意思,让人魂头摸不着!还他娘的赔偿损失?和土匪明火执杖生抢豪夺不知有哪一点区别?在穷乡僻壤乡坝旮旯里开一个小馆子居然还就招惹上你十万八千里城里人?简直他妈红口白牙,满嘴喷粪。不过,那段时间让老妈可惊吓得不轻,每天搭乘门前12路往返穿梭在调解冏途上,中午还得急赶回来应付午堂,真是操碎了心,受够了累!生怕刚开张的生意被叵测的人挡住前途。万一真就这么垮了真不知如何是好?开张可不只是借板凳、桌子那么简单的事,举债经营,破釜沉舟,没有退路,没有本钱来折的生意!

好不容易把自己和姊妹的身家全赌上,扯起来饱含心血的摊子,唯一过上好日子的念想,只想凭本事挣血汗钱。一个农村人,在自己地盘上浑然不知就硬生生飞来横祸,让老妈怎么也想不通!我起我的三六九,你使你的三六九,你不来找麻烦,不来鬼扯,哪里知道有你个鬼三六九,四七十的!花有百样,田有封洫,怎么好如此牛头马嘴,信口雌黄!全中国同姓同名多了去,也没见谁谁青拳黑拳大打出手纠缠不休!难不成只许你州官城里边放旺火,就不准老娘乡坝头点盏菜油灯!真让人气不打一处来,分明就是故意刁难,井水居然还犯上了河水了!然而,不管老妈想不想得通,反正工商就强行把名改了!要不然可真是吃不完兜不住的。连鼎力支持竭力辩护工商谢老师也快招架不住。对方势头非常强硬,不惜鱼死网破,头破血流,誓死捍卫老字号!池鱼之祸,一概而论,逮谁保准咬上一口损失费。负隅顽抗的结果,“法庭上见!”气急败坏甩下一句让老妈胆战心惊的狠话拂袖而去!

说实话真不知它店子好老?也更加不知它到底茫茫城中央哪个方向。是饭店,面铺,还是豆花,或者纯粹就是城市幺店子?根本就名不见经传。长十好几岁还真就未曾道听途说过一次。私下里还听老妈向父亲反复打探,“哎呀,老李,那个鬼二五八到底做啥的?开哪里嘛?”,以老成持重见长的父亲简直是愁眉紧锁,焦头烂额,“我这个老成都在城头晃了几十年真没有听过!不消说你,啥子三六九,啥子资格老掉牙。就是我那些城中心的师兄些都不晓得!会不会是哪个仇家或者见不得农民开馆子的人故意无中生有,找碴儿吃黑钱的哦……”。于是凑拢头唧唧咕咕,罗列,猜疑,分析,排除,有模有样扎进职业侦探,最后,一团乱麻一通叹息摇头了事。原因依然迷茫,前途仍就沮丧。说到底一切万恶的根源就是那不知是否真实存在,也更加不知是否就真如所说已经老掉大牙的黑店!完全是自以为是,自吹自擂的典范!

八一年老妈不顾上级挽救,毅然决然辞去干了二十七年粮食保管、妇女队长和斐声东门四季春饭店经理到八三年开馆子,一年多时间里全家人齐心协力为美好生活努力打拼。分头蹬两辆三轮车卖凉拌猪头肉、凉面。方圆菜市场、国营单位、学校、机关无一余漏,风里来雨里去也真是不容易。今天能盼来开门店做生意,每天的付出及时得到回报,由衷感慨,希望的曙光近在眼前!自己的生意,自己的店子,自己的票子。对农村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千年不变的法则说来,就是一次盘古开天的腾飞。

不得不赞叹并臣服老妈的远见卓识,超凡魄力,惊人勇气,敢于第一个吃螃蟹!敢为他人所不为!敢于将自身置于风口浪尖!

八三年开张那日,某骑上三轮从新修街八队亲戚家里搬来桌椅、板凳。能坐人的全借!顺带又借来大娘家天使300毫米台扇,双燕单门冰箱。正值盛夏可真是少不了这两件当时农村里望洋兴叹遥不可及的重金属。不可能每位买主发一把竹扇,一根毛巾呗。起初,兴趣盎然,免不了爱蹿根前鼓捣,母亲见状便会泛起惊惧的眼神,”扇就可以了嘛,哪个紧按!莫摸坏了,赔不起,站远点,手痒。”。被数叨数次后便再也不去摆弄那件非常非常娇贵,非常非常容易散架豆腐不如的高档货。

就这样,凌云壮志的老妈斗志昂扬把自己的大手笔纳入轨道。为家族兴旺一马当先,势不可挡!同志们,冲啊!

三六九饭店座落于成渝马路旁行道树后,距离马路十米,右并行间隔12路公共汽车站二十米,出邮电校路口斜右对面浅坡上。一楼一底楼底楼面向公路最右端两间铺面,三十平米,厨房在前面偏房下。有照片佐证。房东本生产队文艺骨干,北京的金山上文艺大亨张幺爸。起初房租每间每月100元,到关张三百元每间每月,按月结算,概不拖欠。

三六九饭店从租房筹备到开张大约一星期时间,从开张到关张使用九年时间的招牌是父亲单位周师兄所赐。开张前日,刚涂抹完石灰水饭店正中屋檐下,平头周师兄一脸肃然,戴鸭舌帽父亲旁边一言不发,两人墩下起身无数次,反复商量。再见豪爽的师兄先在牌匾上反复比划,反复审视,再画上无数格格框框,末了,提上三峡油漆桶,大笔一挥,一蹴而就!剩下的事就是与父亲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后来三六九的六改为九也是这位行侠仗义师兄成人之美。那些年一波又一波工人阶级同事常来茅舍、饭店参观视察指导工作,总会被热情的父母亲邀请而为座上贵宾。酒足饭饱后各抒宝贵建议、意见。这群人中少不了快人快语先觉先知张麻子、助人为乐烂洋马儿周师兄。这一波资格城中心九眼桥骑自行车过来的工人阶级丝毫没有沙河堡街头部分居民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的做派。平易近人,彬彬有礼,非常看得起这一家子豁皮。某如果不是那年半道折去不知卖啥的信用社早已成为了他们中无上荣光的一分子。

两间门面布局非常简单,清水房刷上白石灰,原色铺板,第一间铺面靠中间干墙齐门沿垒砌白瓷砖半装台保笼架,长1.5米,宽80公分。腌熏、凉菜、花生米、散装白酒、香槟酒就这里出堂。绿叶散装啤酒桶摆放在干墙屋檐位置,房间空余位置摆放两张方桌,木的、藤的、铁的,各式各样的凳子。另一间摆放高高矮矮方方圆圆四张桌子,凳子以铁架圆凳为主。

说起香槟酒,那年生真是喝腻了,到后来听那名就犯怵,不喝也反胃。家里十数件堆一房间里。中午放学回家爬纸箱顶上从中间的纸盒里往外抽,边喝边品,边品边笑,边笑边冒,直到满身香槟气味,打出来饱嗝全是香槟味道。夏天多数时候书包里会偷偷揣上一瓶,既然不给冰糕钱就当饮料好了。下午顺原子核-石灰桥-牛奶厂-铁路边农校背后一条小路边晕边打醉拳,快到学校瓶子一扔满身香槟味冲进教室,下午上课还一个劲打酒嗝。

后来生意越发兴旺,便把门前搭成石棉瓦简易棚子,空坝子打成水泥地面,两方梅花孔半人高火砖墙,大大小小又增添了六张桌子。热天坐这个八面来风石棉瓦棚子下,在过上过下数不胜数眼珠子前威风凛凛顶住日头火烤畅饮啤酒可是每位食客的挚好。你城头屁点儿大个阴暗角落哪里去感受赤膊上阵、挥汗如雨的真豪迈,哪里去体味那种被口角流涎艳羡嫉妒包围其间热情洋溢的飘飘然,哪里去领略这番番扬眉吐气倍受追捧的大气场?老板!再来一脸盆散啤!再来,再来,我的妈,哎,老板,你这吃一顿饭扎实!过瘾!有意思!哈哈,老子天天就爱杀馆子,老子就稀罕到这个熙来攘往路边摊摊上打牙祭!三哥,又杀馆子啊?啊!哈哈哈哈!他妈方圆几里狗没吓死一坝!用得上那么嘹亮的分贝?缘于过度劳累,同时家里在哑巴堰下经营起酒精厂,伤退的父亲每天驻守酒精厂再无暇分身打理饭店。不会自行车的母亲除了灶台案板还得徒步带上小工四处采购菜品,91年春节前在父亲坚决反对下歇业,转让给原来生产队四季春饭店手下刁贵儿。直到门前成渝马路扩建拆迁,前前后后十几年也这摆设。

几乎每天都是以十一点过一点几里外健步赶来一位老买主开张。这位师傅着装朴素,沉默寡言、微佝偻、瘦削、秃顶、两侧长发反披,402附近单位上班,五十多岁,工人。不需要菜单,不用点菜,二两米饭0.10元,一份麻婆豆腐0.50元,心满意足,弥年如一。很难得见他一份花生米小酌杯酒,再满面春风小絮片刻。尽管和他没有过一句对白,起初我也一直以为,微笑仿佛对不苟言笑的他说来一定会非常陌生。哪天他却会突然冲向保笼架,盯住菜盘一丝不苟反复审视,边犹豫不决,边只手掰住另一只胳膊摇晃着身子,很小声为自己点上一份花生米,一两或者五钱烧酒。他会边摇头晃脑丝丝咂摸五钱酒杯边笑逐颜开和母亲交流菜品,边津津有味粒粒品嚼油疏花生。再大的风雨也无阻他对三六九的执着,再忙的中午也不会撼动他在饭店的至尊席位。偶尔晚点,脚下生风的他很可能是从事前老路上你并未瞭望到的哪条小路飞奔过来。依然最快速度递上一菜一汤,依然是六毛钱,依然不需要客套。就这样在只言片语礼尚往来中相持了无数个精彩而又再平常不过的年头。

快接近正晌午钟点,行行业业的顾客四面八方纷至沓来。马路上一摇一晃甚至就没瞅过你这里一眼每一位漫不经心的过客,都可能突然拐弯上坡而成为买主。之前你丝毫并未留意到的他们,怎么突然间从哪里过来就已然成为了春风和气有理有节的座上宾。在形形色色众多买主当中,尤以斜对门邮电校几位有钱的酒仙老师,花果汽修厂一波铺张浪费的好吃嘴师傅,两公里外川师过来的五香嘴学生,街头公厕对门杀猪房钟师傅那几位膘肥体厚的屠夫为主。偶尔会溜来本街历来瞧不起农民的个别居民,比如,大爆炸发式先驱骑50峨眉摩托的起义先生。勾肩搭背的他们说说笑笑,独来独去的吃客川流不息,成群结队的买主络绎不绝,刚过十二点就济济一堂,沸沸扬扬,坐无虚席。迎客吆喝声,主顾客套声,豪爽点菜声,出堂报单声,摆放碗筷声,咚咚脚步声,谈天说地声,声声喜庆,面面灿烂。饭馆里各个餐桌营造在个中欢腾的氛围之中。或眉飞色舞,或神神叨叨,或喜笑颜开,或不依不饶,或神情漠然,或又唱又跳。或侃侃而谈,东说西道;或连比带画,胡说白道;或大呼小叫,哈哈大笑;或猜拳行令,狂吞豪嚼;或唧唧咕咕,不苟言笑。林林总总,五颜六色。主色调是沸腾、轩昂的,整条街并时欢腾跳跃起来,真是欣欣向荣的生意,一日盛于一日的气势。

一传十,十传百,方圆里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十年八载沉在水底泡都不会冒的,没上过道的,不喜欢闹的,夹肢窝哈不笑的,慕名远到的,无意撞上的,不远千里的,一衣带水的,丢下老饭店主动投靠的,鬼火乱冒被别家惹恼过的,越发多的新顾客演化为老主顾,老主顾又带来新顾客,一波一波演化,一桌一桌递增,到最后每天就形成固定客源,固定位置,固定菜肴,固定客套,固定价钱。每天中午如此,三六九已然成为了沙河堡菜市以外气象最兴旺另一个渊薮之地,红尘闹市。就甭想能趁喝水小憩,根本就不容机会喝水,除了额头股股如注流淌的汗水。每位都急不可待,每桌都心急火燎,每人都大呼小叫。都是中午饭点匆匆赶过来,下午还得继续回位工作,说不定坐火箭再赶回去也难保不会迟到。身遥心迩,舍近求远,不为啥,就为交情,就为爱戴,就为信任。

在那里帮忙遇到最多的特殊情况就是中午顾客陆续散尽后,呼啦一下不知从哪里突然脚跟脚涌进来一群一眼便看得出的下力人。二话不说七手八脚自己动手拼桌子,唧唧咕咕在拼好的长桌周围落座。貌似为首的那位便会一本正经发话“老板,每人两元,共十二人,你看到安排,一个要求,吃饱吃好,麻利点。”。临了忘不了再叮嘱上一句“这么大的生意要弄巴适哈,莫麻我们哟!”,边挪动身子正襟危坐。“好咧!没有问题!”母亲边脆生生答应小工已摆好碗筷。此时某通常是保笼架大刀阔斧一通小跑,而母亲第一道炒菜几乎和某的凉菜同时端上桌。于是,这群人便再一言不发。一通碗筷的碰撞声,一通咕咕吞咽声,一通放饭流歠,问无齿决,战斗就此结束。眉开眼笑诸位额头升腾袅袅热气和母亲一一道別“谢谢,老板!”。此时母亲必然会把目光洒向这群人,真诚地询问上一句“还满意吧?”,于是这群前前后后陆续散去少言寡语的人儿便频频点头。此时为首那位正剔着牙,几步蹿上前“没得说的!绝对满意!以后再到这边一定照顾你!”,并开始数落方圆甚至九眼桥方向诸多馆子诸多不是,完全可以称得上一无是处,一毛不拔,罪恶滔天!千刀万剐!“憋垮!”不忘怒气冲天发泄出由来已久的宿怨!后悔死了!“老板,你一定会发大财的,恭喜你哈。”毕恭毕敬的他道出见地送上祝福后匆匆向远去的人群追赶。这群信守承诺的人儿隔三差五就会大老远专程走路过来照顾生意,依然是为首那位“每人两元,人数你点就是”,再不会有多余言语。总是不辞辛苦乘兴而来,大喜过望满载而归。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便会陆续涌现更多类似方式聚餐陌生面孔的下力人。

那些年门前马路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展现另一亮点,几百米一条长龙的赶牛队伍场浩浩荡荡顺成渝路赶过来。这波从龙泉驿穿草鞋赶牛过来的队伍总是到三六九饭店才会歇脚,补充水源。在门前地上扯上几把青草丢给捆在行道树上特别不老实的闹牛,再不疾不徐洗漱,歇气,喝水,吃饭,聊斋,裹叶子烟。即使晌午后几点也雷打不动!这几位老农不知和饭店来来去去打了多少年交道,三六九俨然就是他们在成渝路中间唯一值得信赖的驿站。

无论卑微,不分贵贱,客户就是衣食父母,报感激、感恩的心态设身处地,便一切障碍迎刃而解。所有客户对于三六九饭店总体印象非常满意。津津乐道,赞不绝口,“分量实在,技艺精湛!”。老吃客的他们吃那么多馆子说来,唯一最正宗的家常菜非此地莫属!不敢说全成都,至少东门第一,独占鳌头!特别是必须靠实力靠功底炒的那几个菜,就没法在其他地方可以吃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比如,火爆肚头,火爆腰花,溜猪肝!

当这桌将不虞之誉心服口服大放厥词嘉奖给老妈的顾客走后,某便飞扑过去,在別人剩下的盘里捞出一小块残渣丢进嘴里,不吃不知道,连盘子想一并吞掉!有生以来第一次品尝如此绝妙的味道!

就是今天回味起当初那道火爆肚头的滋味依然忍不住吞咽喉头,简直是餐饮文化不可多得的一枝奇葩!

其实,那个时候菜系相对现在而言简单实在,宗旨是吃饱吃好。不需要现代人盲目崇尚金玉其外的排场,不需要千年字号江湖一绝掩耳盗铃的种种伎俩,更不需要哗众取宠提前光年预定的匠心运作,就是地地道道家常菜,不过却非常齐全,地道,实惠。偶尔老妈也会推出新菜品。比如,自己闻所未闻的,老主顾闲聊随口提到过的。居然还有不会的!再闲不下来的老妈便急火火四处奔走,国营芙蓉餐厅破费来上一份,边吃边品边琢磨,很快她就可以烹饪出这道菜品来。三六九这个被称其为馆子的地方就不应该有客户点来自己不会做的!不似是而非,不骄傲自满,不因循守旧。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虚心请教,认真学习,广为借鉴,大胆尝试。炒,凉,蒸,炖,不断摸索,不断革新。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如此真诚、谦虚、实在,也才揽来诸多客户,赢得大家共同信任,所以经营十个年头没有过一次任何形式的纠纷。一家子和小工一日三餐想怎么怎么吃,爱那样嚼那样,一视同仁,以诚相待,绝不会厚此薄彼,铢施两较。这就是她善良最直观的表现。

经营的菜品里,炒素菜系列几乎统一0.50元。最便宜的荤菜,溜猪肝0.60元,其他相对便宜的,类似人们百吃不厌的盐煎肉、蒜苗回锅、窝笋肉片、玉兰肉片、芹菜肉丝、韭黄肉丝等等,大概每份0.80元。高档点的比如酱肉丝,火爆肚头,火爆腰花,大概就1.20元。再高档的炖整鸭子,整肘子,红烧大整鲤鱼,半只分量的热窝鸡等等,大概两元多不到三元。蒸菜系列,咸烧白0.80元,甜烧白1元,小蒸笼粉蒸牛肉、大蒸笼的排骨均每份0.30元,肥肠0.25元,最贵的汗蒸鸡3元。烧菜,以萝卜牛杂为主,每份0.50元,砂锅豆腐2.5元,烧什锦3元。凉菜,心、肚、利、牛肉,大概是15元到30元每斤,点称现拌。

开张起初,父亲请假回来负责凉菜,后来每天午休时间风风火火骑自行车往家赶。一通脚不沾地多数时间甚至饭也顾不上吃又得急赶回去上班,下午下班再忙忙慌慌往回赶。除了6点左右一波买主外,就是零零星星一两个或者三几位老师学生,所以晚场相对会轻松许多,几乎都是10点前准时打烊。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时不时会遇上客人包席,100、150一桌。那就得忙上足足两天。头日母亲安排单子,次日父亲起大早到九眼桥红济路采购,回来后再赶去上班,母亲在本地菜市场采购素菜。剩下的事就是母亲带领本街居民佑民家亲戚安岳来的小工小曾从麻麻亮忙到正晌午。分工合作,有条不紊,保证每一个环节不出丝毫纰漏,所有包席无一例外准时准点开饭。深得口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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